前前前世

换置顶那个号了。

【解雨臣生贺】清辉满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解家盘口的一众伙计缀在领头身后,随时准备散开了继续干活。

领头的伙计犹豫地向解雨臣征询道:“花儿爷,近年出了那种事,很多盘口都还没能完全恢复,要不破个例,我们还是留下来帮忙吧?”

解雨臣迎着几十号人的目光,微笑道:“解家就是再破也不能破了规矩,况且这么久都没完成的事,也不差这几天,不急于一时。”

“可……”领头在解家也有年把时间了,多少也了解解雨臣的性子,只得道,“那花儿爷务必小心,有事记得叫我们,随时给您回来。”

解雨臣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,应了后靠在车边目送他们走远。

在九门工作可不比外头,法定假日可别想,不过这个假期是二月红传下来的,因为是建国的日子。即使干的是刨坟掘墓的勾当,也偏对此都是怀有敬意的。

盗墓贼放国庆假,怪好笑的。

虽然新人大多都在昨日领了假走了,但方才的背影他看着也并非都觉熟悉。算来可能是因为剩下的原班伙计凑一起都不够踢一场足球,这才拎了几个新人一起,好不那么寒碜。

解家一大部分老手连同九门很多中坚力量都折在了雷城,只得纳入新血强作填补,大多也都是初出茅庐稍露锋芒的年轻人和九门之外的野路子,绝活是有,可从办事效率到倒斗技艺,总归是差了那么点,刚找来的时候,往那儿一杵,三教九流都有,滑稽得很。好在这么长时间磨砺下来,已经像个样子了。

解雨臣收回目光,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,靠在靠背上微微闭了闭眼,眸中流转着窗外稀疏横斜的星点灯火,流灯夜河一川明,明明是亮亮的模样,却让人感到分外的黯淡倦怠。

现在和当初霍老太刚死、吴三省失踪那段时间相比,已经轻松了不知多少,游刃有余归游刃有余,只是精力比起那时许是下降了些,他偶尔会感到疲惫了。

想来这也正常,毕竟十来年呼啸而过,连吴邪都抵不住经年的时光磨损,在斗里被迷局耍得找不着北,相比之下偶尔的疲惫根本不值得一提。

当然,解雨臣也清楚,力不从心只是迟早的事,他也一定会经历某件事,就像雷城之于吴邪,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岁月催人老。

他睁开眼,将雨村那群傻宝现在的情况掂量了一番,觉得自己还是得撑着,这种事还是晚点来比较好。

车里有些闷,解雨臣将车窗调开一条缝,容了缕微凉的夜风进来取暖。

他想起了什么似的,从车里摸出一部尘埃薄覆的非智能手机,开了机,打开里面的通讯录浏览着。

大多都是解字开头,有本姓的也有改的,已经再也打不通的电话配着那些已然消散的名字,打成方正僵硬的宋体映在雪白的屏幕上,微微有些冷意,像雪地上失活的细蚁。

屏幕上分清晰写着时间——10月2日22:03。

他卸下手机卡,轻轻夹在指尖,启动了汽车。

汽车驶过一座大桥,他按下车窗,轻一转腕便将没了卡的手机抛进了幽深的河流中,溅起稠了夜色的焦墨一般的水花。

他拿出一部新手机,重新将卡安了进去,开机。

通讯录里只剩下寥寥几个存在卡里的号码。

解雨臣刚要收起手机,一条信息便传了过来。

吴邪:[明天来雨村过生日吗?我们还都在这里,你把秀秀也带来吧。]

解雨臣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,淡淡的表情终于被一丝生动的情绪打破。

他刚打出一个字,一条信息又挤了进来,一行看似无序的乱码占了满屏。

他读完后顿了顿,打出几个符号传了回去后,重新点开和吴邪的对话框,将那个“好”删除,重新打出一行字:[不了,有点忙,等过年再过去吧。]

吴邪没再回复,解雨臣便收了手机,踩下油门往另一个方向驶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深秋的黎明已经有了些昼短夜长的痕迹,算是渗了八分寒凉二分冷,露水浸透了熹微晨色,将来人新换的衣裳微微揉湿。

昨夜应了短信前去解决事端,没留神衣服溅了点血,不便再穿,没想到刚换上一件,便被露水戏皱了。

解雨臣略有无奈地俯下身,将怀中最后一束白菊放在衣冠冢前,耐心地将花束理好,抬起头与墓碑平视。

——

“呐,花伢子,拿好了,生日礼物。”

“哇,谢谢二爷,二爷真好!”

“你小子嘴甜,等会儿你爷爷和你父亲还要接你回去庆生,你可不乐呵坏了?”

“二爷也一起吗?”

“是啊,我不去你可要哭鼻子了吧。”

“才不会!”

……

记得在以前学戏的那几年里,二爷都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,有时是一套不可多得的新戏服,有时是一些当时很稀罕的精细玩物,九爷也会举家给他庆祝。

那时身上还没那么重的担子,年幼不太懂事,过个生日是高兴的事,总欢欢喜喜的,每每这个时候,二爷就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,现在想来,那眼神许是有怜惜与悲悯罢。

——

“解子,今年生日来霍家这边过吧,我们都替你准备好了。”

“霍奶奶,这……太麻烦你们了。”

“这说的什么话?依解家和霍家的交情,怎么还生分了?我们可都盼着你来,尤其是秀秀那小丫头……”

“奶奶奶奶!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,小花哥哥记得一定要来啊。”

“好。”

……

再大一点时,二爷九爷先后过世,他从小九爷变成了解当家,这个时候还有霍老太和秀秀惦记着他的生日,执意是帮他庆祝。

——

“你们?”

“呐,小花快接好,看看这礼物你喜不喜欢,胖子还给你买了蛋糕。”

“……谢谢。”

“大花跟我们还客气啥啊!你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生日!快尝尝胖爷我买的蛋糕,粉红色的,是不是和你很搭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“胖子你又瞎扯皮!小哥快进来,帮小花摆蜡烛……味道怎么样?”

“嗯,也就马马虎虎吧,甜腻。”

“装啥呢赶紧给老子吃,一天到晚的。”

“哈哈哈哈,不过甜是真的,你们也尝尝。”

“好。”

……

等到霍老太再走后,就是吴邪他们每年陪着过,想来如果没有认识他们,可能每一年都会像今天这样,自己在长辈衣冠冢前奉束鲜花,然后忙个一天。

说来真没几个人过生日跑去扫墓的,可他既然没空和别人一起过,也就实在找不到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可做。扫个墓,大抵是宽慰一下泉下之人:我过得还好,现在还活着,解家还扛得住,有希望多活几年。

其实他并没有多娇气多讲究一定要过生日什么的,像今天这样完全是没有问题的。但往常有人惦念着……也总是好的。

解雨臣起身,对着墓碑躬了身。

“父亲、爷爷、师父。”

他转身慢慢走远。

然而戏服已泛黄,玩具也已锈蚀,余下的只是它们留在他记忆中热烈燃烧后残烬的余温,却经年不散,就像故去的人执着清晰的背影。

解雨臣把玩着手中手机,一条一条回着信息。这些人也真是会挑日子,尽找着今天给他找麻烦,这种款式的“生日礼物”令他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“知道了,你们怎么处理都行,大部分人都放假走了,还要劳烦你们多忙活。”解雨臣边走边打电话,“我记得你之前的盘口被他掀过吧,这样,他的盘口你拿去就好,嗯,知道,不用谢。”

他放下手机,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没来由的话:花儿爷今天过生日,花儿爷今天撒钱了,盘口免费送,走过路过不要错过,过了今年再等明年。

解雨臣给自己逗得笑着直摇头。

既然这么多人上赶着送菜,那他就照单全收好了。

他拐到路边,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。

他刚想启动车子,蓦地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,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,可能是长久以来对危险的强感应,还没等他脑子觉出端倪,长期紧绷的身体反应极快,条件反射破门而出。

下一秒,火光灼开,方向盘轰地一声炸飞,车窗瞬间爆出蛛网。

解雨臣放下护住头脸的手臂,将嵌入手背的玻璃碎片摘下。

真是……太惊喜了。

他随手抹掉手上的血,闪身进了一个死角,拨通了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等解雨臣坐着手下人的车回到解家之后,一众伙计早接到了通知,紧张地迎了上来。

“花儿爷,您……要紧吗?快来个人包扎一下!!”

解雨臣打眼一瞧,一些放了假的人都自作主张赶了回来,看起来比他还要风尘仆仆。

他摇了摇头:“不碍事,事情怎么样了?”

“查出来了,人也抓了,绑在里屋了,依照您的吩咐没动过,您先包下伤口吧,我们审就好,审完了怎么办,您说了算。”

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手下人只得遵从了命令,将他领进了件封闭的屋子,这屋是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,里面的空气凝滞得仿佛都成了粘稠的胶态。

“你们出去,留一个就行了。”解雨臣道。下人应了声,麻溜地带门退下了。

中间木椅子上绑着一个人,竟是个女子,没有解雨臣的吩咐,解家人自然没有上刑,故只是受了皮肉擦伤,可能还有些不知深浅,闻了声响,抬头看见解雨臣,便笑道:“花儿爷可喜欢这份生日礼物?”

“一般,也不算新奇。”解雨臣在她对面坐了下来。

女子生得并不从众,眉眼算是有些刻薄,深而微陷,有些深情之相的意思:“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?”

“不是很关心。”解雨臣轻描淡写道,“想要我命的人多了,我要是一个个都要问悉了解,那我已经没空活了。”

女子没有理会,自顾自道:“你把那么多人带进斗里,几乎整个九门的强盛力量……可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,其他人都死了!!”

“……我哥和我爸本来说这次回来就不做这行了,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……可你没把他们带回来!!”她几乎有些竭斯底里。

解雨臣默默半晌,消化了一下对面人偏执的言语,目光近乎有些冷:“做这行就得有随时丧命的觉悟,你既然接受不了,那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去?况且沾了斗里的血,哪儿还有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的道理?”

女子不答,幽幽反问:“那你有觉悟吗?”

“我要是没有,现在大概已经栽在你手上了。”可能是因为说上句话末了的时候想起了潘子,解雨臣态度端得冷硬的没变,心里却暗自叹了声,“……后来解家也把他们带回来了,骨灰遗物抚恤金一样没少,都这么长时间了,算账怎么不早来?”

“那又怎样……?!人再也回不来了!!照片……照片后来我都看见了……你堂堂花儿爷,为什么死也不能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一点?!”

“抱歉,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。”解雨臣道,“你想要什么?”

“我要你偿命!!!”女子的声音尖利得要掀翻屋顶。

“有梦想是好事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可我现在不想了,你得活着……”女子吃吃一笑,“对你花儿爷来说,活着不是比死了更累么?”

解雨臣一怔,只刹那的功夫,女子口鼻中便猛烈喷出一股浊雾来,连着鲜血一同撕开空气,溅上了解雨臣的衣襟。

“花儿爷小心!!”手下惊呼着扑过来,依这轨迹本是直接想将解雨臣拖走,但东家比他快,还没到解雨臣这儿,人就闪开了,故好死不死和烟雾撞了个正着,猛地跪下咳嗽起来。

解雨臣反应是极快的,没等手下反应就已经屏住呼吸抬手一撑退开五步远,捂住口鼻,回头一看自己人竟栽了,便单手拎起他向门口退去。

女子嗤嗤的声音随着雾喷了出来,断断续续的:“你喜欢……唱戏,那就……再也别想……唱了……这礼物……可……喜欢啊……”

解雨臣暗骂一声,手中拎着的拖油瓶突然抽搐痉挛起来,双腿刚好横在他脚下,他脑子中避开障碍的路线可不包括猪队友的操作,混乱中被绊了一下,条件反射一个吸气。

太背了。他除了这三个字不知道再感叹什么好。

辛辣灼烫的气体涌入鼻腔,肺部像被点着了一般,意识瞬间就有点模糊。

估计是外面的傻蛋看到门缝往外冒烟这才感觉不对劲,门破开了,外面熙熙攘攘的,不知有没有人冲了进来。

几乎是门开的同时,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,严严实实捂住了他的口鼻,非常干脆利落地将他拖出了门。

这力道……解雨臣没来得及细想,便失去了意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解雨臣醒来时,可能是刚睁眼就看见了自己私院房中的陈设罢,便没有立刻条件反射起身戒备。

于是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竟染上了吴邪的不着调:丢大人了。

太丢人了。

他刚呼吸第一口,就呛咳了起来。

“怎么样了?”

这声音……

吴邪?

解雨臣一看,草,还真是吴邪。

吴邪和胖子跑过来给他拍背顺气好一会儿,他才得空抬眼打量房间里的不速之客。

吴邪和胖子一人占一边床头,有些手忙脚乱,黑瞎子坐在床的另一端用汤匙搅拌着一杯温水,张起灵守着床边咕嘟直冒热气的药罐,四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。

他恍然有种穿越雨村的错觉,好像连空气也与世无争起来。

事后想起来,可能对他而言,这四个人所在之地,对他而言,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雨村了吧。

他被两人七手八脚地扶起,就着黑瞎子的手喝了口温水,甜的,似乎放了些蜂蜜,精确适量,不淡不齁,但仍然止不住他呛咳的冲动。

胖子已经骂开了:“我操那娘们祖宗十八代,大花的嗓子也是她能动的?这要是真有影响,爷爷我非刨了她的祖坟,女的也不行。”

吴邪骂道:“别他娘的瞎说,肯定不会有问题。”

解雨臣笑着咳嗽:“没事,反正也这么把年纪了,很快就唱不动……”

“我呸,你懂什么?四十而不惑,胖爷我还没服老,你好意思?”胖子又怒了,“也不照照镜子看看,跟个二十来岁小白脸似的,还‘这么把年纪’?”

黑瞎子将见底的水杯放下,也跟着啧道:“你这看不出来跟吴邪一辈的啊,以前他有麒麟竭你俩傍地走跟俩大学生似的,现在好了,就你最年轻了,吴邪快跟个大……”

对上吴邪幽幽的目光,黑瞎子顿觉不妙,话锋生硬地一转:“……大孩子似的,返老还童,哈哈哈。”

吴邪这才对解雨臣道:“你要是说老了,我们都骨灰盒了。”

“要什么骨灰盒,我们几个哪天玩完了,留下一点骨头渣子可都得给人剁碎了,得撒在海里。”解雨臣勉强止住咳嗽,却止不住笑。

胖子呸了声:“你少说几句吧,胖爷我让你唱戏唱到一百岁,你敢只唱到九十九点五岁试试?”

解雨臣无奈地笑,被雾熏得泛红的眼角醉红不褪,像是西府海棠花汁调染的淡淡戏妆。

黑瞎子刚要开口,吴邪就一手指向他:“闭嘴,今天小花生日,谁再叨逼叨不吉利的,雨村刷碗一个月。”

“这么说那得先罚寿星。”黑瞎子一脸无辜道,“我只是想问问是不是到时候还要创立个拄拐倒斗帮?”

“拄什么拐,英雄宝刀不老,毛主席八十岁还能横渡长江呢,咱也不能输!”胖子大笑,满嘴跑航母,“一百岁估摸着没戏了,咱八十岁也去,你们看看小哥,不仅能横渡长江,还能横渡太平洋,对吧小哥?”

张起灵不搭这些不着调的话,伸手轻轻敲了敲木桌,示意药好了。

黑瞎子便拿了瓷碗去盛:“这半天特意叫你家伙计寻来的,听说治嗓子灵得很,药烫,你也娇贵,记得慢点喝。”

解雨臣看了眼钟,已经晚上七点了:“解家……”

“我让我二叔去帮忙了,秀秀也在那,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下。”吴邪拍了拍他的肩,叹道,“现在你是嫩牛五方唯一颜值担当,可千万要养好了。”

“哟?徒弟服老了?我可还不服呢,我也是颜值担当啊。”黑瞎子嘻嘻笑道。

吴邪:“……你是贫困担当。”

“哎呦喂,知道师傅贫困就多支援一下啊。”

解雨臣还要说话,胖子又紧跟着打断:“找解家麻烦的那些个龟孙都处理了,轻重是吴二白掂量的,那个喷雾壶娘们儿为了设计你不知用的什么邪门手段,自己断气了,要不是你解家人教养好不给我动,我得把她拖出去鞭尸。”

“消息也封锁了,除了在场的没人知道你受伤。”黑瞎子接道。

解雨臣哭笑不得:“你们当我工作狂?上赶着帮我做事?”

“还不是你太少有机会闲息下了?”吴邪道。

解雨臣笑笑,没接话:“你们特意过来的?”

“对,过完生日刚好把你绑走。”黑瞎子道。

解雨臣故作无奈:“是吴邪又有什么计划?这次是倒什么斗?要多少人?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,吊死在办公室门口也没有。”

吴邪:“???小花我们的竹马感情呢?”

胖子竖起一根手指道:“是绑回雨村干苦力去,小哥的小黄鸡正愁过冬,得大花去温暖温暖。”

解雨臣刚要开口,吴邪就道:“你别给我说倒斗行养鸡不行吧?”

“你们还给不给我说话了?”解雨臣哑然失笑,“行行行,都行,怎么开心怎么来。”

几个人刚莞尔,解雨臣的手机便响了起来。

“得是秀秀吧?”吴邪问道。

解雨臣点了点头,按下接听。

霍秀秀的惊呼核导弹一样蹦了出来:“天呐小花哥哥你没事吧……听说伤着嗓子了?说句话我听听看。”

“不碍事的,已经好了。”小花笑着宽慰,“我现在还能唱十段霸王别姬。”

“没事就好,现在事情太多,我没法儿过去了,本来想着和他们一起给你庆祝生日的。”霍秀秀委屈道。

“我知道,吃的什么的给你留一份啊,辛苦你了。”

“还有礼物我明天捎给你,这群不识时务的玩意儿伤了小花哥哥还尽耽误姑奶奶。”霍秀秀显然被那群傻批气得够呛。

解雨臣又安慰几句,霍秀秀要去处理事情,才挂了电话。

黑瞎子一打响指,挑眉笑道:“可惜啊小姑奶奶不能来,现在正好时间也不早了,正事儿办起来。”

几个人默契地一起起身,拉窗帘关灯锁门,本来挺正常的事,这几位自带煞气的爷做起来,把气氛带得跟要杀人灭口一样。

接着,胖子从厨房端出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,道:“时间赶得紧,蛋糕没时间搞了,只能下锅面将就一下……话说大花你什么时候给瞎子弄张身份证,不然我们从雨村得坐私车过来,甭提多耽误时间了,要是再堵车久一点,就来不及救出你了。”

“现在不比当初了,祖国繁荣富强,科技发展快,搞了个刷脸,易容都过不了关,造证件容易换脸难。”解雨臣摇了摇头。

胖子有些泄气:“别哪天雷子又搞出什么高科技人海扫描通缉犯,我们可就凉透了。”

“时代在进步,不过那一天估计也轮不上我们,别为后人发愁了。”吴邪拿出烫好的碗筷分面。

“那可说不准,单独扫脸都已经出来了,群体扫那还不是迟早的事,生活不易,是该叹气。”黑瞎子话虽如此,却一点没有叹气的觉悟,悠哉悠哉地从厨房端出几个盘子,在桌上摆好,是几道家常菜,放了一会儿微微有些凉了,但一点也不耽误它的色香味俱全。

张起灵跟在后头,拎了一箱酒出来,还是白的,点上了蜡烛,烛火摇曳舞动,灯下看人,这些平日凶神般的人物竟都柔暖上了三分。

吴邪在面上撒上葱花,先推了一碗给解雨臣:“寿星先尝尝。”

解雨臣莞尔,顺从地接过筷子吃了一口,入口顺滑柔道,葱花香气逼人,热气蒸腾上他的眉睫,他莫名就想起了温馨这个词。

“别看这小小一碗面,心意可浓了。”胖子又开始叨逼叨,“生面是小哥挑的,水是天真煮的,调料是我调的,面是瞎子做的。”

“……一碗面四个人做,快别丢人了。”吴邪捂脸。

“你们也吃。”解雨臣本想着嘲笑几句,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,只得道。

“好,你也别光吃面,尝尝菜?”黑瞎子领了一碗,吸了一口,眯着眼享受:“嗯,黑爷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,黑爷本人对此表示十分赞赏。”说着边要去拿酒,胖子阻住他:“吃面不喝酒喝酒不吃面,咱吃完再喝。”

黑瞎子:“这又哪门子的规则?”

胖子:“胖爷门儿的。”

几个人吵吵嚷嚷地吃完了面,黑瞎子留了些生面等之后让解雨臣带给霍秀秀煮,算是补了她没能来的遗憾。

等吃完了,天也彻彻底底地黑了,胖子收了碗筷,让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去。

“敢情你是要边赏月边喝酒啊?”吴邪啧道,“不巧小花生日在初四,今天可没十五那轮圆月看。”

胖子道:“我们几个在一起,不就是圆月么?还要看天上那轮?”

酒摆好了,黑瞎子又不知道在哪儿变出来几盘子点心,看样子也是自己做的,甜甜软软张牙舞爪的模样,让解雨臣想起小时候还不懂事时,家里长辈做的那些糖糕,放的糖都很足——如果是现在做给他吃,大概就不只是放糖了。

胖子拆了那一箱白酒,一口气开了好几瓶:“今晚小花生日,不醉不归!”

“小花嗓子还行么?”吴邪担忧道。

“神药相助,已经好了,没问题。”解雨臣笑道。

“还是得少喝点。”黑瞎子摆开酒杯,特意给解雨臣备了最小的那个杯子,活像一群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喝酒似的。

胖子手不停顿地给各个杯子满上:“杯子拿起来!让寿星发表感言许个愿。”

四人执杯望向解雨臣,平时任何场面都游刃有余的花儿爷此刻却有些语塞,尴尬对峙了片刻,他只得轻轻碰了下他们的杯身:“谢谢。”

“就没了?没有对来年的美好祝愿什么的?”胖子惊异道。

“有啊,但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解雨臣眨了眨眼。

“那……那大家来,天真,你先。”胖子手一指。

“我就……祝小花和解家越来越好,身体健康,万事如意,财源滚滚,心想事成,争取自己能把我欠的那三百亿填上?”吴邪越说越觉得不对,便赶着在笑声爆出之前仰脖将酒干了,故作了庄重的样子掩饰尴尬。

“我祝咱爷们五个都好好的,还是那句话,八十岁一起横渡长江,一百岁还得一起倒一次斗。”胖子难得不一跑一大堆话,导致别人说出来像玩笑的话到他这里反而郑重了。

黑瞎子潇洒举杯:“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”

张起灵顿了顿,显然没想出要说什么好:“生日快乐。”

胖子捂着心口:“小哥这四个字压倒我们所有人啊。”

“别比比了,就你话最多,今天谁不醉谁把胖子扛回去啊。”吴邪又给几个杯子满上了酒。

“那让我们醉死吧。”黑瞎子笑着也道,“生日快乐。”

“生日快乐。”

“敬我们的花儿爷,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子时的夜更凉了,酒瓶和人一起凌乱地横亘在院落里,弯月的寥寥光辉温柔地笼着他们,不知是酒精还是月纱的作用,竟也未觉寒冷。

解雨臣朦胧中看了眼手机,可能是被招呼过了,没有一个伙计敢给他通报消息打扰他,只有几句生日快乐躺在邮箱里。

离十二点还差几分钟。

不知道是药真的厉害还是实际上没多大事,喝了这么多酒也没觉嗓子不适。

解雨臣平日里不爱好烟酒,因为要随时准备处理突发事件,非要喝的话也很克制,是很少喝成这个样子的。

他转头一看其他人,吴邪趴在木桌上睡得正香,胖子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,哈喇子流了一地,黑瞎子二郎腿都没放下,倚着桌子便睡了,嘴角习惯性的笑意还未敛去,张起灵一手撑着头,好像肌肉还没放松,竟也似是睡酣了。

解雨臣想起胖子让他许的愿——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,千言万语一汇,巧舌如簧如他也说不出什么了。

他望向子时银钩,微微酝酿了一下,踩着生辰的尾声,戏腔浅浅开了口,声音像是空灵洞中的清音,明明调子单薄且不欢快,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是盛大灿烂的,连那有些哀婉的尾调也热烈了起来——

“愿花好月圆,婵娟共满,举杯邀明月,对影五人在,年年有今日,岁岁……有今朝。”

他生在注定看不见圆月的寒凉日子,但总有一些人,每一年,都能让他在这一天啊,看见天上婵娟那最美也最满的清辉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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